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粤若太初，鸿濛既判，清浊始分；日月递照，山川错峙，而灵长之贵，独钟于人。爰有裸虫之英，两间之秀，负阴抱阳，戴圆履方；其生也若朝菌之炫彩，其思也若昆池之无涘。故观人性者，如临万仞之渊，俯仰之间，龙鱼并现；又似披三冬之雾，晦明之际，玉石同匿。

若夫恻隐乍起，如春冰之泮，一羽不拂而万籁皆煦；贪嗔忽炽，若秋火之燎，千里焦原而寸烬犹温。故子舆氏曰：「人无有不善，水无有不下」，此就其滥觞言之也；荀卿氏曰：「人之性恶，其善者伪也」，此指其横流失道言之也。譬诸陶钧，泥性本湿，或甄为罍洗而受清庙之酒，或抟为俑偶而同夜台之尘；譬诸柙椟，剑性本刚，或淬以龙渊而卫社稷之尊，或蚀以粪壤而断樵苏之柯。是知性也者，无善无恶之宗，能为万善万恶之薮；犹素丝之染，苍黄递迁，非丝之咎，乃染之由。

观乎孩提之童，见窅井而怵惕，闻啼鸟而辍弄，此天根之未斫也；及其长也，习为穿窬，诡遇得禽，乃人斫之屡加也。然犹有夜雨闭门，抚髀追省，一念之悔，若春笋之坼甲；亦有白昼通衢，掉臂疾趋，片言之爱，若冬曦之融冰。故曰：幽谷与乔木，同禀一气之滋；清泉与浊潦，终分九派之势。

至若仲尼临川而叹逝，庄周鼓盆而歌化；屈子怀芳，身葬鱼腹而心悬日月；盗跖横行，名齐蹠蹻而骨化尘埃。善败之迹，若萧兰之共畹；清浊之流，似泾渭之同川。然则人性者，非一成之器，乃百炼之金；非可囿之畛，乃无垠之衢。

当今云雷遘会，智械争驰；科技张其罗，资讯鼓其澜。于是有探星汉之幽，而一念之私或遗地球之蠹；有析毫芒之微，而片言之仁顿回春台之照。是知人性之经纬，终在方寸之间；而乾坤之危安，咸系灵台之一息。

若欲葆其萌蘖，非徒遏其横流；在疏之使导，节之使平。如农之治稼，芟莠而不伤其根；如匠之攻木，绳墨而不斫其质。然后可使夜光之璧，不委于涂泥；阳春之霖，普沾于槁壤。

嗟夫！人性之赋，岂止今日之陈篇？实乃亿兆载之共业。愿以寸管之微，呼万类之灵：毋负皇穹之笃生，毋忝后土之载育；俾善芽怒长，恶蔓自枯；使星河纵遐，终照此一念之炯炯；尘劫纵远，不昧此寸心之昭昭。则斯赋也，庶几不为虚声，或可永镌人极之鼎，长悬天壤之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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